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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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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男人大步,溫嫽於山間小道隨他亦步亦趨。偶爾,溫嫽踉蹌,抓著她的謝屹支便會向她瞥來一眼,不知不覺,竟是放慢些腳步。

此次,最終走到山上謝家陵墓的時間要比上回清明之時晚上了那麽一時半刻。

溫嫽是頭一回來,望到那一座座莊嚴的墓時,不自覺稟了息。忽而,手上被塞了一物。溫嫽下意識低頭看。

主父刻向她遞了東西後,朝她擺一只手,低語,“夫人,請跟上主公。”

溫嫽望向謝屹支,他正已向東而步。溫嫽匆匆提緊手中籃子跟上。

主父刻又提醒謝惝等其他謝氏之人跟上。

這是要追隨謝屹支,向謝家先祖哀省三周。

原本,溫嫽是得被晾在一邊的。

但主父刻從主公昨夜就不太一樣的種種舉止中揣摩,此時擅作主張,在主公雖未明示時,還是讓溫嫽提著香籃跟了上去。

……

哀省過,謝屹支親手除墓周荊棘,並擺果品酒饌,立定,謁禮。而後敬香,獻拜,酹酒,虔誠莊敬。

拜罷,燒紙錢,覆位立於原地。

謝氏其他子弟在謝屹支之後,一一過來,俱是虔誠敬獻。

三獻之後,再敬香,三拜後退。

……

下山路上。

不同於上山之時直奔祭陵,下山時卻是多繞了一路,來到謝屹支曾祖父曾在山中叫人搭建的木屋小院。

在這裏已擺了竹席,竹幾,供人歇息。

謝屹支踏入小院。

虎賁們不約而同戍衛他身後。

……

謝屹支從曾祖父曾住過的屋中出來時,眼神下意識環視。

沒見到溫嫽的身影。

招來一仆婦,沈聲問:“夫人呢?”

沒看到她待在院中。

仆婦忙道:“回主公,缺些清水,夫人聽了後隨何媼他們一起去小溪取水去了。”

取水……

謝屹支眼光微微偏斜,又掃一遍。看到溫平丹正坐在一竹凳上歇息。

那看來真的只是去取水。

不知為何,他望一眼那邊,忽然,擡了腳步也往那去。

溫嫽倒是不知謝屹支還會來找她,她見溪中有魚,蹲在溪中的石頭上正目不轉睛看著。

她說來取水,但其實只是想透透氣。

順道看看這山裏的四周。

何媼見她臨於水邊有玩樂之意,到也不出聲阻止。這條小溪最深處也才剛剛能沒過膝蓋,溺不著人。

何媼專心拿木桶裝水。

來小溪邊的不止兩人,在下游不遠處的地方還有幾名虎賁,他們也是來給桶中蓄水,以及,護衛溫嫽安全。

時不時,幾人會往四周看看,時刻註意著周邊動靜。謹防野獸,又或者陌生人的出沒。

忽而,見才掃完一圈的一名虎賁眼睛楞了楞,下意識,他正了身,並脫口而出要喚一聲主公。但被他看到的謝屹支卻擡了手,把他才要脫口而出的聲音壓下去。

示意他不必出聲。

虎賁:“……”眨眨眼睛。

雖不知為何,但凜了臉色,只筆挺著背照辦。順便,眼睛默默盯著桶中不敢多看。心知肚明,主公是來找溫夫人的,那主公和她的相處,他們也不好眼睛不眨的盯著瞧。

謝屹支的確示意完他之後,就看向溫嫽,她也不知道在水裏到底看什麽,一直蹲在石頭上。揚了眸,不緊不慢走過去。溫嫽彎一下唇,忽然出了聲,只見她捧起一雙手,掌心中赫然一塊十分好看的石頭。

所有人:“……”

她蹲了這麽久,原來不是要抓魚,是在找石頭?

溫嫽其實也沒想找石頭,是看它在水中折射出的形狀十分好看,這才撈了起來。

很像一顆天然打磨的棋子,還是已經被人把玩的十分光滑的那種。

捧著看了好一會兒,下意識回頭叫何媼過來也看看。

回頭卻楞住。

看著謝屹支,溫嫽微微收了手掌。

謝屹支無意識扯了下唇。瞥了眼她手上的石頭,倒不曾得知,她有來水中找石頭的愛好。

低聲吩咐一句身邊人什麽,便見他身側之人立馬朝溫嫽走來,對她恭敬道:“夫人,交由屬下拿著罷?”

溫嫽看看掌心東西,未拒絕,輕笑給他了。這時,也恍然過來謝屹支竟也來了溪畔。

提裙起來,“郎君……怎過了來?”

還能是因為什麽。謝屹支也不曾想,因聽到她在這邊,當時竟然想也不想,他就也朝這過來了。

這些,謝屹支從前何曾有過……

謝屹支眼睛裏不由自主漆黑。他如此,被他所註視的溫嫽又怎麽可能一分也察覺不了。

溫嫽的手無意識握了握。

他看著她的目光,比起從前,好像已有了些不同。這個從前既指她未進他的司馬府之前,也指前一陣子,她已進了他司馬府的從前。

前些日子他雖已在她房中留過幾次宿,但就算是和她同了房的那夜,他對她也始終是平平淡淡的。

兩人之間根本沒有事實上那種說不清扯不清的感覺,就好像她對他其實依然是可有可無,根本無足輕重。

所以此時,他終於有了些平淡之外的變化嗎?溫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對,但,謝屹支這時給她的感覺,讓她直覺是如此。

讓她覺得很像。

謝屹支向她走來。

走的每一步,溫嫽在心中數著。

一共十六步,謝屹支走到了溪畔,距她只剩最後兩步的距離。

心臟緩慢了兩拍,溫嫽駐足在石頭上。

溫嫽沒有先開口。

謝屹支也未說話,站定後,他只是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有薄繭,是常年持戈掌劍的痕跡。

溫嫽睇向他的掌心,謝屹支微微頷了下巴。兩人的耳邊溪水潺潺,仿佛時間流過。

終於,溫嫽不似呆怔,把手放進了謝屹支掌心。

眼前一晃,只見她才將手指遞去,男人的掌心一握,指尖被抓住,她便撲入他懷中。溫嫽錯入他懷抱,下意識先伸出手抱著他的腰,整個人向他借力。耳畔謝屹支忽笑了兩聲。

兩聲中,男人的手掌在她腰上收的更緊,他結結實實將她全部攬入懷中。

而這些,僅僅一只手便足夠。溫嫽忽覺臉燙,氣息急呼間,眼前又有變化,身形側了半分。是她踩歪了一塊溪石。謝屹支將她又撈起來,不加掩飾抵了抵她發頂。

發頂處有輕輕兩下似蜻蜓點水的感覺,他……似乎吻了下她的發。

溫嫽猛然想擡眸,又想,她的發上可落了山澗裏拍起來的水?他又可有觸碰到涼絲絲的觸感?

無從得知,但她一眼看到的是,男人望她的目光一瞥,太暗太暗。

像是林中密閉處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眼裏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溫嫽面上怔怔,他對她終於有了點在乎的感覺了,是嗎?

或許就是如此……輕顫一下,把頭埋回他寬厚的肩膀。

和他對視太久,莫名有種她反而可能會比他更快深陷的感覺。

這山間野澗太靜,也太讓人心裏容易誤判。她的腰上又動,謝屹支忽摩挲了兩下。

見他下頜也動了動,也不是動,他只是在左右環視。似在確定剛剛那一出他的手下可看到了。

他似乎後知後覺,才發現剛剛對於溫嫽,他表現的太過在意。

不過忽而也一怔,不動聲色還是攬著溫嫽。在意便在意了,她本也是他府中夫人。

不輕不重又勾兩下唇,瞥及溫嫽耳朵,深深看數眼。笑一聲,他就這般攬抱著她,轉身帶她往回走。

但如此姿勢溫嫽哪裏走的好路,幾乎沒兩步就要趔趄,時不時撞他身上。

溫嫽匆匆望他一眼,胸口起伏的站正身體。謝屹支瞄瞄,雖又欲把她拉來,但其實,他也無人前讓別人眾目睽睽瞧溫嫽和他親昵的想法,盯了盯她,又環看四周,便還是如來時一樣,只是抓了她的手而已。

不過,現在他的舉動可比來時溫柔太多。

那時他只是牽著溫嫽而已,此時卻是連路邊的枝叢也能註意到,每一回,都會捎帶著幫她避一避。

溫嫽於是連衣裳都沒有被擦過一絲的機會。

他還同樣,會帶她挑條比來時好走的路,不是原路返回。

溫嫽一看,便發現這條路和她來時不同。

“這條路也能回到木屋?”溫嫽問。

謝屹支點頭。

自然能。

他來這已經來了幾十年,每一條路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走這條,能更近。”也更好走。

事實不假,沒一會兒,便見兩人從小路中繞了出來,目光一擡,便已能看到木屋的身影。

只是……忽而倒有一小童從旁邊嬉笑奔來,差點踩著溫嫽的腳撲向謝屹支。

溫嫽眼神一跳,閃身後退,可謝屹支的速度比她還快,在小孩還沒碰到她時,已攬了她肩將她抱於懷中一閃,避開了小孩的沖撞。溫嫽的視線瞬時轉換,瞥向了謝屹支背後,看不見小孩。

但她聽到了謝屹支的聲音。

聽他略沈了音訓話,“如何毛毛躁躁,沒看見叔叔身邊有人?”

溫嫽下意識想回頭看看小孩的反應。

微微一側頭,便成了她側站於謝屹支臂彎中,與他似親密般,一起低頭望著小童。

才四歲的小童眨巴眨巴眼睛。

他圓頭圓腦的一直仰著腦袋。

謝屹支皺眉,竟不認錯?

小孩不是不認錯,他只是仰著頭在想,頭一回見叔叔抱著女人。圓滾滾一揖,“小,小子錯了,剛剛過於興奮差點沖撞了,小子以後不會了。”

謝屹支沈沈眼。

但終究念及他小,擺手,便罷了。

“以後不可莽撞。”

“是!”

小子好奇的擡頭,又看溫嫽。

謝屹支不給他盯著看的機會,抓了溫嫽的手,帶著她徑自走向木屋。

小小幼兒,到也知溫嫽好看就盯著看。

笑了一聲,不輕不重抓緊溫嫽的手。

溫嫽異樣,朝他瞥去。謝屹支眼神睥睨。溫嫽一絲垂眸,偏了目光。謝屹支嘴角微彎,莫名,將她的手又緊一次,沒有放一絲的意思。

望向前方時,他的目光倒是又看不出一絲異樣。

木屋中謝氏的其他人,目光或多或少打來。其中有謝屹支的長輩,也有謝屹支的同輩。

謝屹支四平八穩,在族中人的目光中帶了溫嫽落位主坐。

還隨手給溫嫽遞了杯茶。

但溫嫽不渴,輕輕放在一邊不動。

謝屹支看了也沒說什麽,瞥瞥四周,倒是忽問謝惝,“你父親哪去了。”

不見他人。

謝惝趕緊道來:“父親聽有山雞鳴叫,尋山雞去了。”

如此。

謝屹支點頭。

……

午膳用罷,才見謝屹支特地帶了溫嫽進木屋去看,溫平丹就悄悄抓了抓自己的丈夫。

謝惝以為她又有胃口了,問:“是又想吃了?我叫仆婦去把食盒拿來。”

可不是這事。

溫平丹拉拉他,“夫君隨我出去走走,我想看看周邊。”

想走走?

謝惝想了想,倒也點了頭。

但溫平丹真正的目的不是透氣,走到四下無人處,便低聲問謝惝,“夫君可知兄長身邊那位溫夫人是何來歷?”

“我瞧,兄長似頗為喜歡她。”

剛剛用膳時,還見這位大司馬特地叫仆婦照顧溫嫽口味,一些她不吃的,叫人別往她跟前放。

更是特地讓人單煮了份魚湯,聽說是那位溫夫人去山澗時,虎賁們捕的,專門讓人多開一竈做了讓她嘗鮮。

其餘也分了給那些虎賁嘗鮮。

謝惝知道一點,但具體的,他不知道太多。

他對溫嫽最深的印象,還是那日她殺了人後幾乎渾身是血在兄長跟前請罪的模樣。

倒是沒想到,後來兄長就把她留下了。

他知道兄長的習慣,這個女人既成為了兄長後宅之人,那兄長就不喜別人打探太多。

雖他也好奇,卻至今也沒叫人去探過她的來歷。

“總是清白人家出身,來歷是幹凈的。”

“知你好奇,但這事除了對我說,以後可別向其他人問。”謝惝道,“你也看見了,以前我兄長後宅根本無人,現在,卻有了這位貌美的溫夫人,今日從祭祀開始,便也能看出兄長對她的看重,所以……”

對這人更不該好奇太多。

這是兄長的內宅事,好奇她幹什麽呢?

謝惝看向自己的妻子,讓她牢記。

溫平丹:“……”摸摸肚子,好吧。

那,她該不該和丈夫說她知道溫嫽的來歷,甚至溫嫽曾經還在溫家住過的事呢?

溫平丹一時拿不定主意。

她探頭左右看看。

心想,就算要說,或許也不該在這說。這些事他們夫妻兩個回府後再提不遲。

“我知道的。”

謝惝欣慰,和她改而又往回走。

回到木屋,倒見兄長正好也才領著那位溫夫人出來,且院中的虎賁也整裝列隊,看著是要下山的意思了,謝惝便也叫來身邊的仆從,收拾東西這便下山。

抵達山腳後,溫嫽直接走向她來時坐的那輛車乘。

可明明正與族中長輩說話的謝屹支就像後背長了眼睛一樣,忽然回頭看來。

他看來的突然,溫嫽倒是楞了一下,怎麽了?沒怎麽,謝屹支望她兩眼後,只是忽而朝身側虎賁說了句什麽,便見那虎賁朝她過來。

溫嫽以為他是有話囑她,便也向虎賁走去。

見虎賁快步向她而來,並揖了一禮,低聲道:“夫人,主公讓您坐左側那一輛。”

左側?

溫嫽望去。

正是謝屹支來時獨坐的那輛。

他……微訝。

“夫人,請。”虎賁說。

好吧。

溫嫽點點頭,過去了。

謝屹支餘光瞥她走了過去,這才沒分神看她,專心和跟前的長輩說話。

聊的不是政事,只是一些家常。

……

才在車內落座不久,溫嫽聽到乘輿之外拜謁的聲音。

“主公。”

說完了?

溫嫽看向閉緊的車門。

幾乎同時,見車門開了,謝屹支的身子鉆進來。

溫嫽只覺眼前一亮又一暗,他才將門打開又隨手關上,她的視線中便只有他的身影。溫嫽正要喚一聲郎君,卻見他連給她說話的時間也沒有,三兩步過來,將她攔腰一壓,她便被他迎面而來男性氣息籠罩,被他淡淡摟入懷中去。

溫嫽混亂之下手掌不小心擱在他胸膛上,掌心之下他的心跳蓬勃有力。覺得掌心一縮,下意識想坐正了。

可這時她天旋地轉,被他勾手臂一壓,竟是橫臥於他懷中。溫嫽心中一跳。

楞楞的,仰看著他的眼睛。

這時,貼著他的腹部似聽到他在用腹腔說話一樣,微沈又微淡的一聲,“回府。”

“是。”

立馬,外面有戰甲碰撞,虎賁們開始走動的聲音。

溫嫽在車乘的起步階段不由自主倒了倒,她幾乎以臉埋於他肚子。下意識抓了他一只手想穩住。抓去的手立馬被男人不疾不徐回握了,溫嫽聽到他今天第三次笑了笑。

他另一只手,又是不輕不重的力道,忽然摩挲似的撫了撫她的下巴。溫嫽眼睛微擡,不得不說,渾身上下似乎都忽然覺得緊繃。

眼睛一閃,還不如不看他呢。擡眸發現他的眼睛太沈,似是想將她前後翻個面一樣。溫嫽錯開眼。但又不知手上怎麽和心裏的感覺截然相反,忽然叫他低下頭來,擡手說她有話要說。

謝屹支挑眉。

但還是俯了身來。

溫嫽擡高脖子。

很低很低的壓輕了聲音說:“郎君,我的月事還未走……”

他是不是已經把這事忘了?

今日幾次,覺他有那日要了她時的眼神。

很明顯的,她才說完,摟著她的男人身形頓了。謝屹支眼睛裏很輕的一楞,他還真差點忘了……

剛剛只是本能的,毫不遮掩的攬了她過來。

她是他宅中人,二人於乘輿中坐的稍微近了些,合情合理。

竟然,還有月事這事。

謝屹支沈下眼睛看過來。

瞇了瞇目光,“還未來幹凈?”

溫嫽小幅度點頭。

沒有。

謝屹支不由得握了半拳。

溫嫽不知怎的想笑,可又覺得這時候不好,便只小小勾了唇。但謝屹支的眼睛非常尖,她才勾他就看到了。

謝屹支越發瞇了眸,眼睛微深。擰擰眉,忽而很啞的冷哼一聲。溫嫽側個身蜷進他看不見的地方。

無聲處,輕笑了。可不想,謝屹支會親手將她挖出來,一楞,還未收了唇角,撞見他越來越深的眼底。下意識動一下,可連一分都還沒能動彈,他猛然擡了她的下巴,是冷不丁喉頭逼來的架勢。

猝不及防,唇碰上了。

不像吻得情深。

可漸漸的,隨著時間推移,也不僅僅是毫無動情的架勢。

僅僅鼻梁互相抵著的感覺,便已讓四肢都覺異樣。

謝屹支喉結又滾。

她的掌心清楚摸到了他喉結的滾動。

手指恰恰好是擱在這。

指尖不小心刮了下。

唇上比剛才還燙,謝屹支緊隨著對她加重薄唇裏的力道,鼻梁緊了。

耳邊閃現一抹紅,手指不敢再碰,若有若無,擱到了他脖子後面。又迅速偏過眸。謝屹支莫名低沈的哼了一聲,不一會兒,偏偏,卻挪了她回來。

目光交觸,溫嫽覺得他脖子之後也不是個能擱的地方,手指蜷起來,攤開往下垂。

墜落中,謝屹支情不自禁,倒把她的手又撈住。未能控制住,忽沈笑出數聲。

看溫嫽的眼睛,微有暗色。

第一回想,當初留下了她,不是個失算的決定。

不知不覺,謝屹支的唇角又深了一分。

摟著她的姿勢,無形中有一分很強的占有欲。

乘輿之外。

護衛兩側的虎賁不約而同支了支耳朵。

他們都覺得,乘輿內的主公剛剛似乎笑了笑。

不禁微妙對視一眼。

何事,惹的主公開心低笑?

無從得知。他們只知道,隨後一路,聽到馬車中又有幾回很輕的笑聲。

都是主公發出的。

看來今日主公的心情實在不錯。

……

距離燕城城內只剩最後兩刻鐘時,馬車內已經極為安靜。定睛一看,其實是溫嫽不知何時已於謝屹支懷中睡去。

她很久未爬山了,今日上山下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略有些疲,不知不覺竟在謝屹支懷中瞇了眼。

謝屹支時不時低頭看她幾眼。

很少看她在他身邊蜷縮睡覺的模樣。從前去琵林苑,只那麽一會兒,她枕了他胳膊。

無意識摸了摸她閉起的眼。

溫嫽似有所覺,往他懷中動了動。她覺得癢了。

謝屹支淡淡又摸一下後,未再碰她,僅僅只是抱著她而已。

又過一個時辰。

只剩最後一盞茶時間,便能抵達司馬府正門。

謝屹支垂眸望懷中人,她還在小憩。手指略微抓著他衣袖一角,睡得頗為舒坦。但他不能讓她再睡了,馬上便要進府。

手掌捏了捏她腰上。

女人卻未因這一下醒來,謝屹支便又捏捏她軟軟的臉頰,眼睛望她,“莫要睡了。”

低沈的嗓音聲響在周圍的空間裏。

溫嫽有了些反應。

謝屹支趁著她這一反應,又捏捏她臉。溫嫽唔了一下,於謝屹支眼皮底下,終於睜了眼。入目就是他看她的眼神,下意識心裏一恍。卻又偏過臉到一邊,閉上眼。

於是兜頭迎來男人掌心在額上一搭,聽他低沈,帶上那麽一分很淺的笑,“莫睡了。”

溫嫽不知不覺這才又睜眼。

正逢,謝屹支攬了她的背整個將她扶起來,她猝不及防轉換了個姿勢,變成肚子被他手臂收著,側倚在他肩上。

這個姿勢看不見他的臉,正是她的後腦勺在謝屹支目光的正前方。

只見他手掌又動動,忽又挪了她的臉回來。

溫嫽的下巴軟肉被他捏了一下。

溫嫽低哧笑出了聲,壯起膽子推了推他,自己提著裙,整整衣裳起身坐到一邊去。謝屹支也笑了,手掌還是她爬離之前的那個姿勢。

無意識中,空空的收了收。

溫嫽才坐好,轉頭又看他。謝屹支註視過來,唇角處一直淡著幾分,是勾著的模樣。

兩廂再次對視上。

溫嫽輕輕一彎唇,和謝屹支變成一模一樣的狀態。

這聲輕笑傳至了乘輿之外。

虎賁們的眉目微妙動了動。

車內又有笑聲了……

倏忽,又都垂了眸,只一人迅速上前來。上前來是道:“主公,已至司馬府。”

一盞茶時間早已過了,正好,此時馬車不緊不慢停於司馬府正門之前。

“嗯。”

傳來謝屹支的聲音。

虎賁退後兩步。

不一會兒,謝屹支和溫嫽的身影依次出來。

謝屹支還突然回了下眸,將欲踩足凳踏地的溫嫽直接抱了下來。溫嫽的腳便根本沒能沾到足踏。

眼睫動了動,後知後覺想了想,扶住他結實的手臂,掩蓋心裏的變化。

謝屹支一氣呵成攬了她下地。

面龐又瞥向何媼,收著一分下巴,道:“送夫人回內府。”

何媼道是。

溫嫽從他虛攬腰上的手臂出來,擡臉沖他笑笑,悄悄指一指,便說那她回去了?

謝屹支深陷下頜,緩慢點頭。溫嫽背過身朝門內去。

她才擡步不久,背後也有腳步聲。是謝屹支也來了,只不過他是要去找人議事。

溫嫽垂眸沒回頭,繼續往前。

忽而,視線中看見一個熟人。

是羌申。

頓了一息,沖他含笑頷首致意,致意過,溫嫽轉向,走了離內府最近的一條路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轉向時,有兩道目光分別打在她身後。一道是謝屹支,一道,是羌申。

羌申的目光收回的較快,他迅速又看主公。謝屹支此時的目光卻未收回,不知有什麽值得看的,倒是一直在看溫嫽背影。

羌申:“……”

又幾息,謝屹支才不看溫嫽。

收回時恰瞥到羌申看向這邊的視線,便提步,過來。

“先生有事?”

問道。

倒……也不是要事,純粹是覺得這個時辰謝家該祭罷歸了,羌申這才出來看看。

不想,竟瞥到溫嫽是同主公一起歸的。

不是說,不帶溫嫽?那剛剛……

羌申咧咧嘴角,挑眉笑了,“主公昨日不是說不帶夫人?”

謝屹支笑笑。

“昨日先生恐怕是聽錯了。”

“我後宅之中就這一個女人,不帶她又帶誰。”

“……”

羌申抽了下嘴角。

謝屹支不管,越了他去辦正事。

……

回到琵林苑。

溫嫽脫下鞋襪看了看自己的腳。得益於曾經北上燕城的日夜兼程,她的腳底已經適應了強度,今日只是走山路,一點沒覺得腳上疼痛。

揉了揉腳後跟處,溫嫽不知不覺倒下,歪向一邊出神。

其實是沒想過,謝屹支還能對她動情的。

……

夜裏直至二更,未見謝屹支過來,溫嫽吹滅了蠟燭。

有種直覺他今日是會來的,但既然到這個時辰還不見他的人影,那想來是被事情絆著了。

溫嫽裹著輕重合適的被子,瞇了眼。但不想,謝屹支被絆住歸被絆住,今夜卻不似從前是回主院,而是仍然來了他這。

過了昨日,今日沒有再不能同屋,不能同寢的規矩。

溫嫽才躺下不久,見外面亮了好幾掌燈,緊隨著,聽到了謝屹支的聲音,他在叫人打水,去了凈房。

來她這第一時間去了凈房……

溫嫽又坐起來。

不幾息,見何媼進來到她榻前。

“主公過來見您屋裏已沒了燈,讓奴進來看看您可睡了,若是未睡,叫您過去一趟。”

溫嫽:“……”

“嗯。”

……

溫嫽來到門邊。

門邊有兩位虎賁候著。

溫嫽正想說兩人往裏稟一聲,問問謝屹支她現在可適合進去。不想,兩人一見她,就已利落的打開凈房門。

並說:“主公說您來了直接進便是。”

他們已經提前被囑咐過。

溫嫽意外。

頷首笑了道好,進入門中。

今日,他確實待她與以往大不同。以前可是得事事等個一時半刻才能見到他。

吱呀,一聲門軸轉動的聲音,門又在她身後合上。

溫嫽熟門熟路往放了浴桶的方向快步去。

只是不知為何,那邊倒是沒有一點用水的聲音。腳步不知不覺又變慢。

到走到半掩的房門那時,依舊未聽裏面有水聲。

難道他未進浴桶沐洗?

溫嫽駐足了一息。

她要不要先出聲喊一聲他?

但隨後又罷了,直接走進去。兩人之間不是不曾坦誠相見過,更何況,他既特地叫她過來,那就不介意她看到什麽。

溫嫽支開門,踏進放了浴桶的空間。

往左一瞥。

那裏是放浴桶的方向。

瞥到謝屹支兩臂撐開搭著浴桶,是背對著這邊的方向。

笑了笑,喚了一聲郎君。

得到他嗯的一聲。

原是因為沒有大動靜的沐洗,她之前才沒聽到聲音。

溫嫽猶豫一會兒,緩慢的走過來。站於他身邊時,這只手被抓住了。

小幅度的頓了頓。

垂眸看著謝屹支。

謝屹支也正睜開烏黑的眼睛,望來。

剛剛她進來時,雖聽到了她走動的動靜,他卻一直都是閉著眼的。

此時,抓著她倒是又緊了一分,甚至,溫嫽還被他拉的近了一分。

溫嫽不得不靠近時,問:“郎君叫我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有。

謝屹支黑眸看著她。

“替我捏捏肩。”

“舊傷覆發。”

覆發……

是因為今日爬了山?

溫嫽不知道他的舊傷是什麽傷,但關鍵的是……溫嫽不會捏肩。

張了張口要說,但,忽然福至心靈。他或許也不是要她真捏的多好,他甚至根本未舊傷覆發,在府中從未聽哪個仆從說他有什麽操勞過度就會覆發的傷,他在府中一直是人前強大的形象……估計,他只是要她留下來。

轉而頷首,說好。

謝屹支松開手掌,卸下兩臂的緊繃感。溫嫽繞至他背後,搭上他的肩。

謝屹支閉眼微微仰了一分頭。脖頸線條繃著,喉結微微凸起。兩鬢濃黑密實,他的臉部輪廓是男人中十分成熟俊逸的那種。

溫嫽無意低頭一瞥,瞥到他閉目的模樣時,眨了眨目光。眼睛又眨一分,倒是膽大的摸了摸他筆挺的鼻梁。

指尖一燙,欲縮回,可謝屹支忽然睜了眼。眼底像幽深到沒有邊界的密林,沈沈註視著她。

好像如白天那時一樣,能將她拉下去。心跳微繃,指尖欲後撤。

可卻又覺得這般過於生硬,便只是停住不動。

蜷緊了一分食指。

謝屹支瞇眼,薄唇微沈。瞇起的視線中,看到她的臉白皙柔美。目光掃過她的眼睛,忽而,將肩上她的手一拉,溫嫽便向浴桶倒了過來。

幾乎是以胸腹貼著他的肩膀。

微驚,溫嫽撐住浴桶。謝屹支不滿足於此,勾了她的脖子便欲將她拽進水中。溫嫽可不能進水,她飛速湊近他肩上一扯,趁他猝不及防時,挪了腰速速後退。

跑的非常快。

謝屹支:“……”

緊繃了臂上肌理,眼裏瞬間有變得危險的趨勢。溫嫽撫了胸口,卻悄悄又退一步。

她現在是真不能進水。

倒不是為他考慮,他不怕她的經血汙了水讓他無法沐浴,她卻不想好端端的又濕一場等會兒渾身上下全換一趟。

最重要的,她不想頭發被打濕了。要是濕了,等會兒她過了三更都沒法睡。

長發一時半會兒根本幹不了。

謝屹支攥了一邊手掌。

忽深了眸,提起喉結滾動,向溫嫽說:“過來。”

溫嫽嗓子提起,謝屹支重覆,“過來。”

聲音未沈,可他眼裏逼視她的架勢,越發比剛才叫她沒法後退。

不能再繼續退。

溫嫽緊繃了肩膀。

左想右想,快速先說:“郎君,我不能進水。”

謝屹支目光不動。

卻只說:“過來。”

第三次同樣的話了,她非過去不可。

溫嫽被他看的沒有近前,同樣的,也沒有繼續離他更遠。她是真不能入水。

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只能如此應對。

“……”

謝屹支扯唇幾乎要笑了。

但看著看著,倒也沒說第四句。已經知道她是真不會過來,不用白費力氣。

撤了渾身肌肉下意識緊繃的感覺,他靠一靠,道罷了。

不再強求,自顧沐洗起來。

溫嫽瞥瞥他後腦,他似乎不再管她到底過不過去。看了好一會兒,見他放棄,不由自主輕笑了一分。

他不如從前強勢了。

不知想了什麽,倒也輕輕走過來。謝屹支眼神斜來望她,面無表情。溫嫽倒是不怕,在旁邊入座,等他。

她知他是想她等著他的。謝屹支……謝屹支一腔的火氣無聲散了。

深深看她,倒也淡淡低嗤一聲,很低很低。

溫嫽沒聽見,這一道聲音被浴桶中波浪撞桶的聲音擋住。

兩人一個沐洗,一個在旁邊坐等,此後完全相安無事。

凈房裏再沒有人的說話聲。

……

出凈房時,虎賁兩人聽到腳步聲才開了門,趕緊又把腦袋低垂。竟看到主公抱著溫夫人出來!

溫嫽同樣也沒機會看他們。

眼前不過一個閃過,便只望到他們的頭頂。比起她,倒是他們見到謝屹支抱她像是看到什麽禁中秘事一樣,避之不及低頭,甚至還悄悄退了兩步。

下意識凝了他們烏黑的頭頂數眼。

卻眼睛一錯,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視線中影子晃動,謝屹支抱著她拐上了回屋的長廊。

……

溫嫽的腿才沾榻,眼前一黑,眼底方寸便被謝屹支的影子占了。他根本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碾了她唇。喉頭緊了,溫嫽扶著謝屹支的手臂,不用感受,都能透過衣裳發覺他手臂上的肌肉在緊繃。

無意識壓了壓,發現根本動不了他臂上一分一毫。

五指半抓,對他的手臂有些扶不住。

溫嫽覺得掌心像是在被火燒,又似懸空,消耗她臂上力氣。

下頜緊了緊,不敢碰他的手臂了,下意識松到一邊。可手臂卻又轉瞬就被擡起,溫嫽心一緊,望去,見是謝屹支舉起她的手,壓在了枕邊。

溫嫽的下頜陷的更深。

一錯,讓謝屹支第二次吻她的動作落了空,薄唇偏移到她鼻梁下方。溫嫽眨眨眼睛,對著帳頂模模糊糊定睛。

眨眼的動作都不敢太大,怕將此時的氛圍一點即燃。

但也大差不差了。

謝屹支上回碰也不碰她的脖子,此時,被她偏開錯過,他莫名瞇了眼,卻在她脖子落下一個不明顯的印。

溫嫽緊繃的偏開臉。

謝屹支捧了她的臉又回來。一個俯一個仰,兩人的視線碰上。

若非還有月事這事,兩人恐怕今夜……

錯開瞇起眼睛,溫嫽忽然圈了謝屹支的脖子躲到他看不到的視線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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